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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定命运的高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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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月是中国高考的月份。高考对我来说已经非常遥远了,很多年没有关注过了。尽管对我们那一代人来说,高考极其重要,堪称决定命运的时刻。时过境迁,如今的高考,其意义或许已难与当年同日而语。不过,随着儿子年龄渐长,我又开始重新关注起高考。我同龄人中,很多人的孩子已经进入大学了,我也不得不开始思考儿子的未来。

我这个年纪回顾高考,肯定不会再考虑题目或者分数之类的具体内容了,想的更多的是它对个人的深远影响。

如果将社会粗略地划分为两个阶级,那便是有产阶级和无产阶级。有产阶级与无产阶级之间存在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血缘。我不否认确实有人白手起家进入上流社会,也有钟鸣鼎食之家走向没落,但这样的比例实在太小了。绝大多数情况下,一个人的阶级在出生时就已经基本确定。

无产阶级内部若再细分,可将其中收入较高的一群人归为中产阶级。中产阶级不仅衣食无忧,还能经常休假、购买奢侈品,甚至培养一些既烧钱又耗时的兴趣爱好,如摄影、旅游等。他们的生活质量其实相当不错。但本质上,他们与低收入者同属无产阶级,彼此间并无太深的护城河。中产与下层之间的转换相当频繁:中产向上发展极难,向下跌落却很容易。这或许就是“中产焦虑”的本质所在。

我个人认为,有产阶级与无产阶级之间的主要差异,在于是否掌握“规则制定权”。当然,有产阶级内部的权力层级也千差万别。位高权重者,如部分政府高级官员,其决策足以影响亿万民众的生活轨迹;权力范围稍小者,如大型企业高管,其管理决策亦能左右成千上万员工的工作模式与生计。有产阶级最大的优势是能够调整政策、塑造制度环境,为其后代继承权力和资源铺平道路,从而将优势固化在家族或特定小团体内部。

中产阶层与社会底层的最主要区别体现在选择权的多少上。中产阶级虽然无法改变社会,但通常拥有更广泛的选择空间:他们可以根据个人喜好选择职业方向,有机会跳槽至薪酬更高的企业,有能力选择在更宜居的城市生活,甚至部分人能够选择在不同国家寻求发展。而底层民众,其生活目标往往聚焦于“生存”本身,大多数人难以进行长远规划和多元选择,更多的是被生活的洪流推着前行。然而,中产阶级的选择权,以及由此带来的相对优渥的生活,却并非可以自然而然地传递给下一代。中产父母可以竭力为子女创造更好的成长环境,比如选择教育资源集中的城市、购买优质学区房,但这仅仅提供了一个较高的起点。子女未来能否维系甚至提升现有的社会地位,很大程度上仍需依赖其自身的努力和机遇。

回溯历史,在我老爸上大学的年代,中国每年的大学毕业生仅有寥寥数万人。等到我上大学的年代,每年的高校毕业生数量虽已增至数十万,但相对于庞大的人口基数而言,依然是凤毛麟角。那时候,进入一所正经大学,几乎等同于预订了一份体面且收入丰厚的工作,从而稳稳迈入中产阶级的行列。在当时,区分中产与下层,最具代表性的标志就是这一纸文凭。穷人家的孩子若能高考成功,便可一跃成为中产精英;而中产家庭的子女若在高考中失利,一旦失去父母的荫庇,则可能有跌落至社会底层的风险。

我中学的时候,根本没有人生规划,也完全意识不到高考对于改变命运的决定性意义。如果当时能有现在的认知水平,我的学习态度肯定会大不相同。当然,现在高考的意义可能又有所不同了。如今年轻人口数量锐减,每年毕业的大学生却已超过千万。社会根本提供不了这么多中产职位,仅凭大学文凭已无法保证一个人能够进入中产阶级。年轻人想找一份好工作,越来越依赖大学之外的资源,比如父母的社会背景、人际关系等。

在探讨阶层与资源分配时,需要特别注意一个关键点:判定一个家庭是否属于有产阶级,核心在于其对财产的实际可支配性。现代社会的一大发明是将资源的所有权、分配权与使用权剥离开来。例如,某些制度设计中,土地等生产资料名义上归“人民”或“集体”所有,但其分配权与使用权却高度集中在少数特定人群手中。此时,“所有权”对普通民众而言,就是一纸空文。同理,一些身处关键岗位的小领导,虽然理论上仅拥有政策的执行权,但由于享有高度灵活的自主裁量权和对规则的解释权,因此实际上也拥有了部分规则制定权,也应视为有产阶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