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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序员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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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tGPT 出来之后,就不得不考虑一下程序员的未来前景了。我自己已经没机会转行了,主要是考虑儿子的将来学什么专业。

回看编程语言的历史,无疑是朝着方便人类使用的方向发展的。从最开始的纸带打孔,到汇编语言,再到高级语言,越来越“容易”了。即便是高级语言,这些年流行的 Python 也比二十年前流行的 C++ 要容易使用太多了。在不远的将来,在大多数领域,人们可能不再需要编程了。有什么要求,直接用人话告诉计算机即可。

通向这一目标的最大障碍在于让计算机完全理解自然语言。最近大语言模型的发展,基本上已经扫清了这一障碍。淘汰编程语言指日可待了。当然,程序员这个行业不会完全消失。仍然会有少量的底层开发岗位需要职业程序员。考虑到需求量的降低,而这些年又培养了大量的软件专业人才,到时候恐怕程序员会非常难找工作。

其实,就算人工智能发展的没这么快,我可能也不会建议儿子将来选择计算机软件作为专业方向。必须承认,过去二十年,软件工程师一直是收入比较高的行业,我也沾了光。但我觉得这种高收入并不能长时间维系,之前的高收入纯粹是由于各个行业都需要信息化,程序员需求量巨大,而培养程序员的速度暂时落后与需求。最近这几年,软件人才的培养速度飞快增长,很快就要把需求缺口填满了。将来这个行业的收入将不会与其它工程师有太大差别了。

除了收入还可以之外,软件工程师还真不是个特别好的行业。它有两点是我非常不喜欢的。

首先,软件工程师通常不会直接与终端客户有交流沟通。大多数程序员平时都只会与其它工程师、项目经理等团队成员交流。在这种情况下,一个人水平如何,客户无从得知。换句话说,软件工程师的水平高低不是那么直观的,很多时候,他们的业绩好坏,全在于领导的印象。像医生,健身教练等,都是直接为客户提供服务的。如果他们的水平真的非常高,服务特别好,那么是可以在跳槽或自己创业的时候带走客户的。但程序员就别想了,程序员技术再好也很难创业成功,倒是销售人员更容易创业成功。

其次,软件行业经验贬值的太快了。很多技术活是可以做一辈子的,比如财会、机械设计之类的。但在软件领域,那些需要花费大量精力专研的技术,几年之后很可能就都变得一钱不值了。同时各种新技术层出不穷,我就时时刻刻都担心自己被淘汰,总是精神紧张。当然了,乐观的人也可以把这视为一种行业门槛:只有能够终身学习的人,才适合做软件工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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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语言模型帮助写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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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一个多月,我几乎把所有的业余时间都用来写一本 Python 编程书:《Python 秘籍》

写这本书的初衷,不仅是为了深入学习 Python 本身,也是为了探索大语言模型在学习和写作中的新可能。现在回头看,感触颇深:大语言模型实在太强了。 在它的帮助下,我仅用一个多月,就完成了书稿的初步成型,虽然内容还不够完善,但已经达到了可供分享的阶段。如果没有它的帮助,达到同样的进度可能需要多花两到三倍的时间。

大语言模型极大地提高了我的写作效率。然而,效率的提升也带来了一些新的思考。过去需要三个月才能完成的工作,现在可能只需一个月。那么,从工作价值的角度来看,这种写作的意义是否也随之下降了呢?或许未来,类似的编程书籍对于读者的价值将大幅降低。毕竟,与其阅读一本书,不如直接向大语言模型提问来得便捷高效。

目前来看,可能还是写 LabVIEW 相关书籍的价值稍微更高一些。因为相对 Python 来说,目前大语言模型在生成高质量的 LabVIEW 编程资料方面还有较大局限性,所以,暂时这类书仍有市场空间。

大语言模型目前对我帮助最大的是它对自然语言的处理。我英语水平一般,自从有了大语言模型,无论写什么英语文章,我都会先让它修改润色。它不仅能纠正语法错误,还能帮助提升整体表达效果,达到我个人难以企及的水平。

正因如此,我决定把之前写的 LabVIEW 教程翻译成英文。我早有这个想法,但是因对自己英语水平的不自信而始终未能执行,但现在,我充满信心了(当然,更准确地说,是对大语言模型充满信心)。

最近,我已经开始翻译这本 LabVIEW 教程了:《The LabVIEW Journey》。 翻译时,我采用分步处理的方式:

  • 第一步:初步翻译。我先用大语言模型将中文内容翻译成英文。这一步的成果通常语法无误,但由于保留了许多中文句式,英文表达显得生硬、不地道。
  • 第二步:优化改写。接着,我用大语言模型对初稿进行改写,确保语言更加流畅自然,符合英语的表达习惯。
  • 第三步:人工校对。最后,我逐章检查译文,不仅是为了确保准确性,也借此机会提升自己的英语水平。

虽然生成的英文文本可能仍比不上专业母语作者的写作水平,但它已经远远超越了我的个人能力,语法更准确,用词更丰富。不得不感慨,计算机在写作领域的进步速度超乎想象。

目前,翻译过程中最麻烦的部分是如何将插图中的中文内容转化为英文。这部分工作只能暂时搁置,留待日后有空再处理了。

大语言模型虽然大幅提升了我的工作效率,却也带来了新的挑战。比如,在编程面试中,它的影响尤为显著。我们公司如今采用视频面试,可能是为了节省成本。自从有了 ChatGPT 等工具,明显感觉到应聘者的编程能力普遍“提升”了。

有些应聘者面试时,一边敲几行代码,一边时不时歪头看一眼屏幕。他们的表现让人难免怀疑是不是在“作弊”,但又没有确凿证据,也许这只是他们的编程习惯罢了。更麻烦的是,ChatGPT 不仅会写代码,还能解释代码,这让判断应聘者真正水平变得更难。我目前也没有什么完美的解决方案,只能希望公司能尽快恢复现场面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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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国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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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回国了一趟。

手机支付

再上一次回国还是 2015 年,本来前几年就有计划要回去看看的,可是因为国内的疫情封控,一直没能成行。直到今年放开了,才有机会再回国一趟。现在回国的成本还是挺高的:俄乌战争造成的航班减少,加上大量之前憋了三年无法回国的旅客,导致今年的回国机票严重供不应求,价格飞涨。

回国最直接的感受是支付方式的变化:在美国,主要刷信用卡;在国内基本靠刷手机。其实我上次回国时,支付宝就已被广泛使用,我还在麦当劳用手机买了汉堡。但当时的移动支付还远不像如今这么普及:这次回国发现就连早市卖菜的小贩也用手机收钱了,其它的比如打车、公交、用医保买药、办理各种手续等凡是需要花钱的地方也都支持手机付款。信用卡支付在国内从来都没有普及起来过,很多商店无法使用信用卡,但都支持手机支付。一些发达城市的店家甚至彻底放弃现金了。现在出门可以不带钱包,但万万不能不带手机。

手机支付比起信用卡确实有一些优势:每增加一项服务,就只需要安装一个新的应用软件,不必再新增一个物理卡片。不过,这点优势也不算特别显著。在美国,信用卡已经足够满足大多数交易所需,并且支票的应用也非常普及,所以多数人懒得尝试手机支付。手机支付在美国恐怕永远都不会像在中国那样普及了。

像我这样使用国外手机的用户,手机支付可就不是那么方便了。国际漫游的手机在国内很可能是通过国外的 proxy 来接入网络的,因为我发现我的手机可以直接访问被国内屏蔽的网站。代价是,访问国内网站就不那么顺畅了,很多付款链接根本就打不开,或者打开了也会提示“不支持国际支付”,“需要国内手机号认证”等等。因此,在很多情况下我还是不得不使用现金交易。

衣食住行

物价

对比我出国之前,很多商品的价格明显上涨了。最重要的可能是房价吧,上海房价涨了有四五倍了吧。食品价格也涨了不少。我去吃了一次麦当劳,也是为了怀旧。当年我最喜欢麦当劳的板烧鸡腿汉堡,单一个汉堡是 12 元,套餐大约二十。这次又点了一个同样的套餐,要五十多了。

也有价格没怎么变化的地方,比如上海地铁票价,似乎还是那样。

电动车

走在路上,感觉最不适应的是满大街的电动车。在东北还好,可能因为冬天太冷,实在不适合电动车。南边一点的城市,比如上海、无锡、济南等,电动车已经彻底取代了自行车。跟自行车相比,电动车车速快,重量沉,更危险。我短暂的回国期间就已经目睹好几起电动车相撞的事故。中国素来没有车让人的传统,对于已经习惯了美国交通路况的我,在国内繁忙的街头过马路还真有点紧张。

快递

快递其实没有之前方便了:以前的快递都是送货上门的,现在多数快递都只送到小区的分发中心,需要客户自己去取。这对于老年用户实在不便。我父母在购买沉重的物品(比如矿泉水)的时候,总需要特意选择那些可以送货上门的商家。不过对于那些经常不在家的上班族,可能自取反而更方便吧。

服务态度

这次回国一个让我感到惊喜的地方是商店服务员的服务态度。我小时候,商店都是国营的,那时候购物是顾客求着售货员,售货员们一个个爱搭不理,拽的不行。(其实这样也好,防止大家堕入消费主义的陷阱:)后来商店大多私营了,服务员们态度越来越好,在我出国之前就已经不错了。这次回国,发现他们的态度又更上一个台阶了。笑脸相迎那是最基本的了,主动打折送礼品也是标配,而且客户无论怎么挑剔折腾,售货员们都没有一点不耐烦,还要帮客户出主意选款式。我老婆买鞋的时候,售货员上来就要帮我老婆穿鞋、系鞋带,让我觉得有点热情过头,快消受不起了。

老婆认为这是因为最近经济不好,顾客太少的原因。可能是原因之一吧,我们工作日去逛商场的时候,的确发现多数的店铺门可罗雀,顾客还没有售货员多。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店家都如此。老婆最喜欢的蛋糕店是上海的“红宝石”,老婆说他们的点心最好吃,我倒是没尝出有什么特别之处。老婆特地带我去打浦桥的“红宝石”店,买了几个糕点。店里服务员一如既往,拉着个驴脸招待每一位顾客。

所谓服务好,也是指服务业的。政府部门的工作人员普遍态度还是比较差。相对来说,上海公务员的态度是最好的了。上海人一般做事比较认真,公务员也是。我去派出所、交警队等办理事务的时候,就算有些人不那么热情吧,至少还是耐心交流,认真办事的。据说东北的公务员可就不这样了,没钱没关系啥也别想干,幸好我也不需要跟他们打交道。

地铁

刚一到上海,我就需要从浦东机场赶往虹桥火车站,我选择了乘坐地铁。出国前,二号线是我每天的通勤线路,当时的广兰路站超级拥堵,不要说上车,有时候挤进地铁站都要费一番力气。这次坐地铁,我恰好又赶上了下午六点的下班高峰。然而我惊讶地发现,地铁里完全没有出现我想象的人挤人的情况。实际上,在整个浦东路段,车厢里都还算宽松,到了浦西乘客才多起来,也远达不到当年的拥挤盛况。只有在我下车的时候,才在换乘 17 号线那里看到了乘客挤不上车的熟悉场景。

也许是现在地铁线路多了,乘客被分流了?或者因为私家车多了?又或许是更多的人在家工作了?尽管上海地铁盛况不再,但已经是我去过的几个城市里最繁忙的地铁了。其他地方,比如无锡、济南地铁里经常连座位都坐不满。南京地铁人稍微多一些,也远比不上上海。

儿时的零食

国内饮食是没得说了,各种各样的饭菜都比美国的好得多。尤其是,国内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开发出一些网红食品。这次回东北的时候,我去吃了当前比较受欢迎的铁锅炖,这道菜在我出国之前还完全没流行开来呢。

此外,让我感到欣喜的是在东北又见到了那些我小时候视如珍宝的零食,比如江米条、炉果、长白糕之类的。小时候生活条件艰苦,零食种类极其贫乏,这些零食承载了我儿时最美好的记忆。我在离开东北去了南方之后就再也没也见过这些零食了。本来想买一些,回味一下儿时的味道。可是看着它们上面的糖和油,就又思想斗争开了,太不健康了,哎,最终还是没吃。

封控

互联网

我的手机在国内使用漫游数据的时候,仍然可以直接访问那些在国内被封禁的网站(比如 Facebook,Youtube 之类的)。可能是为了避免太过糟糕的国际形象吧,中国的防火长城居然对于外国手机网开一面,没有禁止它们访问敏感网站。我一旦把手机接入 WiFi,手机里一大半的功能就立刻不好使了,因为我的手机 Android 系统高度依赖各种 Google 服务。

对于网络的控制不需要回国就感受到了。我刚出国的时候,还继续活跃在国内各大网站上。随后,那些网站对于言论的管制就越来越苛刻,敏感词越来越多,牢骚贴再也发不出来了。再后来,几个跟时政沾边的论坛,以及博客网站等都干脆关闭了。剩下的网站,即便是与政治毫不相关的技术论坛也都纷纷开始强制实名认证,不认证就别想发帖。

国内的手机与身份证是绑定在一起的,所以实名认证主要是通过手机验证来完成。我这种没有国内手机的用户根本无法通过认证,也就基本告别国内的网络社区了。

回国后发现,手机验证也已经渗透到线下生活的方方面面了,比如,登录公共免费 WiFi 要手机验证,获取购物优惠要手机验证,参观学校要手机验证,等等。没有国内手机,很多事情干脆就别想了。

参观大学

美国的大学是没有围墙的。因为上班的公司就在 MIT 边上,我有时候吃完午饭,就会去 MIT 的校园里甚至教学楼里去溜达一圈。国内大学都少不了围墙和大门,而且大门通常还是大学最具标志性的建筑。我出国前,国内大学还是允许外来人员进入校园的,我还曾带老婆去我的母校参观过。

这次回国很想带儿子去参观一下我曾经学习过的两所大学:东南大学和上海交大,然而非常遗憾的发现学校已经不允许外来人员进入了。学校门卫说可以预约参观,我上网一搜还真搜到了相关网页,但所有的预约名额都被抢光了,看来根本没打算给我们这些外地参观者任何机会。

带着儿子匆忙跑到上海和南京,最后参观了两个满是岗哨的校门。估计儿子也没有对中国大学留下什么好印象。

安检

国内坐地铁是要安检的,我出国前就这样了,每次进地铁都要把水瓶掏出来,把背包塞进安检机,不胜其烦。美国这种“枪林弹雨”的国家里,火车、地铁都不需要安检,中国不是最安全的国家吗,怎么上地铁还要安检呢。这次回国发现安检范围又扩大了,长途汽车也要安检了。既然地铁和长途客车都安检了,公交车要不要也安检啊?

我就细数一下最后回美国这一路上,我们经历的每一次安检吧。我们从无锡客运站出发,乘坐机场大巴直接开往上海浦东机场,然后乘飞机前往美国:

从家里出发,坐地铁去客运站,进地铁是第一次安检。进入客运站的候车区是第二次安检。等汽车到了浦东机场,下车后马上第三次安检。说实话,上车安检我也认了,下车安检到底是为了个啥呢。

进入机场大厅的时候是第四次安检。我感觉前几次安检都是走形式的,我很怀疑他们是否真的发现过任何危险品。进入机场这次安检就稍微认真一些了。我们总共有6个箱子1个背包,等我再次把箱子一个一个摆放到安检机上,胳膊都有点酸了。还没把全部箱子取下的时候,工作人员拦住了我,问箱子里是否有一个弹弓,他们需要登记。我告诉他们是我在淘宝买的弹弓,你们登记吧。可是工作人员说不行,非要把我的弹弓翻出来看了才登记。登记就登记呗,非要看个啥呢,难道弹弓翻出来看看还能变成一把枪吗?老婆有强迫症,最受不了别人动她的东西。安检员一打开箱子老婆就立刻变成臭脸,说话也开始没好气儿了。我劝了半天总算安抚住了老婆。

进入机场大厅,办理行李托运还是比较顺利的,托运行李的安检比较宽松,很快就完事了。

再之后的步骤是出海关。我出入关都非常容易,直接到快捷通道,在机器上刷一下护照就出了关了(入关也一样)。老婆儿子的护照是远程办理的,没有指纹信息,无法走快捷通道,只好去人工通道。老婆的心情本来就还没恢复,被海关人员像审犯人一样盘问了几句,脸更臭了。海关主要询问老婆和儿子去美国做什么,老婆后来跟我发牢骚说:我家在美国,去干什么都不管他们的事,有啥好问的。也不能怪老婆,既然有些人可以只刷一下卡就出关,说明那些问题本来就是可有可无的,何必搞得这么繁琐呢。

我也只能再次好言安慰老婆,哪知道更让老婆烦心的还在后面,因为进入候机厅的第五次安检是最严格的。其实我们打包行李的时候,就已经为安检做了优化了:可能有电池的物品都随身携带,避免托运行李被开箱检查;其它有风险的物品尽量托运,免得无法带上飞机。但还是有疏忽:我们随身携带了一套新买的理发用具,因为其中的电推子是充电的。但是我们忘了这套工具中还包括一把齿剪刀。安检员翻出这把剪刀跟我们说要么没收,要么托运。航空公司是不可能帮我们翻出已经托运的行李再放个东西进去的,也不可能只托运一把剪刀。但老婆已经闹上情绪了,就是不肯把剪刀丢掉。幸好,我们随身带了两个登机箱,而且也还有托运额度。我赶紧把两个箱子倒腾了一下,把肯定不会再出问题的物品集中到一个箱子里,准备去托运。我跟着一名工作人员再次入关,托运箱子,重新出关,安检(第六次),一通折腾,总算是搞定。

在飞机上,开饭的时候,老婆举着空姐发的不锈钢刀叉对我说:看看,哪个不比我的理发剪危险。

在美国入关的时候,只有人工通道,但海关工作人员态度好多了,只问了我们两个问题:有没有携带违禁品,带了多少现金。然后就微笑着说:Welcome home!

回不去了

2012 年,我考虑出国的的时候,对于中国的发展前景还是非常乐观的,主要因为当时经济的蓬勃发展。当然我也有一些对于大环境不满意的地方,比如对国外网站的封锁以及日益猖獗的贪污腐败现象。不过,我那时候经常在各种论坛以及个人的博客上发牢骚,针砭时弊,痛骂贪官。牢骚归牢骚,我觉得既然国家还允许老百姓们发表意见,那就有希望在群众的监督下,朝着好的方向逐步发展。

现在回头来看,那时候可能是国内最为开放和充满生机的一段时期了。我对国内发展预期的转变始于出国后的三四年里。我在国外也一直喜欢观看有关中国的节目,有一天在 Youtube 看到了中国官方制作的一段关于扶贫的纪录片。影片介绍了政府帮助偏远山区人民脱贫致富的过程,看得我精神振奋,热血沸腾。然而,看着看着,我就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每个农民的新家里都在最显眼的地方挂上了领袖的巨幅照片,怎么又开始搞个人崇拜了呢?熟读历史的我非常清楚个人崇拜意味着什么。

当时我还有些侥幸心理:也许这不是领袖的本意吧。然而,再几年后的“修宪”就彻底让我死心了。老婆自幼生活优越,也更加留恋故土,出国之后还一直跟我讨论何时才能回国定居。即便如此,在上海封城之后,老婆的想法也开始了大转弯。再讨论起来,都是悲观的说:恐怕再也回不去了。

齐齐哈尔

我在很多城市生活过,真正算做故乡的,应该还是齐齐哈尔:我的幼儿园、小学、中学阶段都是在齐齐哈尔度过的。上大学离开了齐齐哈尔,后来父母也搬离了齐齐哈尔,所以之前有快二十年没回去看看了。这次回国一个重要行程是带老婆儿子回去看看我小时候生活的地方,他们还从来没去过东北呢。不但老婆儿子,我把爸妈也带上了,一起去追忆往昔。

铁路南局宅

挨着齐齐哈尔火车站西南那一片是我的老巢,童年大部分时光都是在这里度过的。我上过的学校:铁路南幼儿园、铁路第一小学、铁路第五中学(初中)都在这一小片区域。小时候觉得这里好大,是我的整个世界。现在回来,又把这些地方全走了一遍,感觉这里好小,半个小时可以转好几圈了。

我当年上的幼儿园已经没了,变成了养老院了。小学还在,而且几乎没有变样。

初中也还在,但改名了,现在叫做齐齐哈尔市第四十五中学。初中的校园跟当年已经完全不同了,我上学时候,教学楼是一栋二层小黄楼,还是当年日占时期盖的。我上学那会它就已经是危楼了,学校在教室的墙面上加固了钢架,以防止楼体倒塌。初中另一处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是葡萄园。那时候,每当秋天,学生们就要顶着寒风到处去收集树叶,用来给学校的葡萄保暖过冬。现在校园不让进去参观,但葡萄园肯定是没了,在原来葡萄园的地方矗立起了一座新的教学楼。

南局宅的中心是一片小树林,树林中心有一座英雄纪念碑,小树林和纪念碑都还是原来的模样,没太大变化。但周围的旧居民楼却全部被新住宅楼取代了,完全没了当年的痕迹。但树林南侧的图书馆和铁路南文化宫都还在,也是我当年常去的地方。可惜这两处都在大门上贴着“接上级通知,停止对外开放”的字样,无法进入。我们来的时机不太好,就只能在外面看看。印象里,南文化宫应该是一座相当宏伟高大的建筑,小时候就喜欢在它大门前的台阶和水泥围栏上跳来跳去。再次看到,很多已经模糊的记忆才被重新拾起。

走到文化宫的时候,恰好下起了暴雨,于是就在它的门廊下躲了一会。东北天气变得快,二十分钟后就雨过天晴了。走出文化宫大院时,发现路上积水有小腿那么深了,终于又有了当年的感觉!儿子兴奋的冲进了水坑里,正如当年的我。

齐齐哈尔市第一中学

我的高中是齐齐哈尔市第一中学。我上学的时候校址位于永安大街、新文路路口。当时它还是齐齐哈尔最好的高中。后来我离开齐齐哈尔,对母校的关注就少了,之后听说它搬去了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升学率越来越差,现在在齐齐哈尔可能连前三都排不进去了。

一中的旧址,校园连同教学楼一起给了齐齐哈尔市第三十四中学。就在我回齐齐哈尔的前两天,第三十四中学的体育馆坍塌,压死了十来个学生,事件震动全国。为此,齐齐哈尔关闭了所有公共文化场所,这也是我们没能参观铁路图书馆、文化宫的原因。那个体育馆其实是原来一中建的,听别人讨论新闻的时候,我也觉得脸上无光,不敢插嘴。

回到齐齐哈尔,我领儿子去参观了我上高中的地方。刚到三十四中的附近就发现了一些异样,好多便衣警察在那里啊。果然,我们刚走到学校大门口就有人来拦住了我们,让我们离远一点。我们退后了一些,然后掏出手机准备拍几张照片,立刻又有人上来阻拦。我只好解释一下,我就是想带儿子参观母校,留个念。那人还算通情达理,他挡住了体育馆的方向,但允许我们朝着大门方向拍了几张照片。

一中的新校址我也去参观了,其实不算远。可能我已经习惯跑远路了吧,在上海上班时候,有阵子每天通勤的单程距离都超过20公里,现在每天上班单程也将近20公里。齐齐哈尔,只考虑城区的话,方圆还不到十公里,到哪去都不能算远。

新一中果然比旧校区气派多了,占地面积至少大了十几倍,新盖的大楼有七八栋,每一栋都比旧校区的楼大的多。学校还增加了初中部、宿舍、食堂等,都是原来没有的。现在的学校都不允许游客进入,不过我们到达一中北门的时候,正看到有几个中年人进进出出,于是决定碰碰运气。我也没吱声,领着老婆儿子就往里走,门卫居然没有阻拦,我们就这样顺利进入了校园。

进去之后就明白什么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了:从远处看上去辉煌壮丽的几栋大楼下面都拦了绳子,写着“高空坠物,请勿靠近”。抬头一看,外墙的贴砖已脱落了不少,东一块,西一块露出了里面灰白的墙体。这工程质量,难怪体育馆会塌。

我们从北门走到了南门,出去的时候,却被保安拦住了,问我们是干啥的。我说是游客啊。保安一听就急了,喊到:我们这里不允许参观,谁让你们进来的?我一笑:是吗,我哪知道呢,我就从大门这么走进来的,也没人阻拦啊。保安气急败坏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对着我的背影一个劲喊:不许发抖音,记住了,不许发抖音。

老去的城市

在美国,无论去哪里都能看到许多小孩子,美国的小孩相对来说喜欢户外运动。回国后,走在路上看到小孩的比例就感觉很低,除了近些年中国出生率确下降严重之外,中国孩子学习压力大,没时间在户外活动也是重要原因。等回到齐齐哈尔,发现不但是小孩子,青壮年人员的比例也少得可怜,周围到处都是老年人。

我从前生活的铁路地区(齐齐哈尔市铁锋区)曾经有过非常辉煌的时代,现在却成了齐齐哈尔最没落,最老龄化的区域。1983 年之前,这里有过一个齐齐哈尔铁路局,管理着周边黑龙江、内蒙、吉林等地区的铁路系统。那时候的铁路系统可不仅仅是火车和车站,而是一个完整的小社会,有自己的学校、医院、商店、法院等全部配套设施。铁路系统职工的收入和福利都相当不错,因此,铁锋区在齐齐哈尔算是相对富裕的。1983 年齐齐哈尔铁路局被撤销,但还保留了齐齐哈尔铁路分局,虽然管辖范围大大缩小,但依然可以得到铁道部的资金支持。90 年代,整个东北成了下岗大潮的重灾区,突然失去工作的家庭惨不忍睹。铁路部门却没有受到下岗大潮的冲击,优势更加明显。我高考的时候,铁路院校是最吃香的方向之一,铁路相关工作被戏称为铁饭碗。

然而,风水轮流转,2005 年,齐齐哈尔铁路分局也被撤销了。铁路系统就只保留了最核心的车站,车辆维护等几个部门,其它服务部门,比如学校、医院之类的全部被剥离出去了。没有了足够的投资和工作岗位,年轻人们也只好去外地谋生了。

我高中同学中,只有很少几个还留在齐齐哈尔生活。我亲戚中,跟我同辈的表兄弟们全都去外地谋生了,这次回齐齐哈尔一个也没见到。去二姨家做客的时候,她跟我说,他们这一栋楼几十户人家,几乎全是像她这样的留守老人:老人还在,子女们都搬去更好的城市了。

二姨家对面就是一所小学,我小时候,这所学校每个年级能有三百来个学生。然而今年,它们总共就只招收到了 10 名一年级新生。学校把他们编成了两个班,每班 5 人。铁锋区的中小学已经经历过几轮合并,数量还不及当年一半。估计二姨家对面这所小学也快要消失了。

加格达奇

我四岁上幼儿园之前,家在加格达奇。说实话,我对于加格达奇已经基本上没什么印象了,但那里是老爸老妈度过了十年青春的地方,我还是决定带他们故地重游一番。

齐齐哈尔再向北就没有高铁了,只能乘坐绿皮火车。两地车程大约七八个小时,我计划的挺好,在卧铺车上睡一晚,正好到地方。可惜事与愿违:我太多年没做过绿皮火车了,完全受不了车上那股刺鼻的烟味,呛的我根本就睡不着。凌晨三点,窗外的天就亮了,于是干脆起来看风景。

随着列车接近加格达奇,窗外逐渐由平原草甸变成了丘陵林地。进入加格达奇市区后,爸妈都趴到了窗前,仔细搜索着以前老家的痕迹。我们当年的家在东山坞,是砖头搭的小平房,紧邻铁道线。如果旧宅还在,应该可以从火车里看到。火车驶过东山坞的时候我们只看到了一片新建的住宅楼。老爸无奈的摇摇头说:认不出来了。

加格达奇可真小啊,站在我们住的酒店上张望出去,就可以看到城市的全貌了,目测我可以半小时内就步行到达全城的任何一个角落。

在加格达奇的主题是寻访旧址,我们先去了东山坞。那里依然还保留着一片破旧的小平房。但可惜的是,那一片并不是我的旧家。我们原来住的地方已经被彻底拆除了,现在是一个大工地,里面卡车在忙碌地运送土石。太遗憾了,要是能在早来两年,也许这里还没拆呢。

庆幸的是,爸妈还是找到了当年的一些记忆:他们刚参加工作时住过的宿舍居然还在,一栋有着几十间寝室的二层小楼。爸妈就是在那认识的。

除了寻找故居,我们还游览了小城北边的北山公园和南边的甘河。甘河这里的游客稀少,我们沿河左岸顺着水流一路散步向东山脚下。儿子总是跑在前面,时不时停下来挖几下沙子,扔几个石子。远远的前方,一列火车在山水之间驶过,我们只能听到风声。如果能在这个宁静安逸的小城定居养老,应该会很舒适吧。

哈尔滨

身为黑龙江人,我之前居然从来没有到过黑龙江的省会哈尔滨。这次回国,特意带儿子去哈尔滨玩儿了一圈。哈尔滨毕竟是省会,基础建设远非省里其他城市可比。齐齐哈尔已经是省里第二大城市了,但其规模和繁华程度比哈尔滨差了几个档次。

机场

哈尔滨留给我的总体印象并不算特别好。最初,我们是乘飞机到达哈尔滨的,刚看到机场的航站楼就有点失望,没想到这么小。由于登机口太少,我们的飞机都没有把我们直接送到航站楼,而是滑行到了距离航站楼最远的一端,然后让我们坐摆渡车去航站楼。这样一折腾,多花费了个两小时的时间。要知道飞机从上海飞过来,在天上的飞行时间也才两个多小时。

进入航站楼,老婆先去了一趟厕所。回来跟我说,她很久没有遇到过这么脏的公厕了。我虽然没进去,但可以想象,毕竟我离着老远就闻到味了。相比起来上海浦东机场的厕所就非常干净,在里面也基本上没有什么味道。

等着取行李的同时,我在考虑如何去高铁站。本来想上网查一下,结果发现我的手机在这里无法漫游,机场虽然有免费 WiFi,但是需要国内手机号注册才可使用,对于我来说相当于没有网络了。这时候正好看到出口处坐着一位穿着制服的年轻帅哥,估计他在那里是为了防止外面旅客反方向进入取行李区吧。我上前跟他打听是否可以坐大巴到火车站。帅哥说了一句“有”,然后就开始不耐烦了,说:这些信息网上都有的,你不会自己查吗?可能是怕我继续追问,他直接站起身来走了。我当时一愣:他就这么离开自己岗位了?他到底是在这里干啥的?

还好航站楼够小,我一出门就看到了机场大巴的售票处。买好票,然后乘坐大巴去往高铁站。大巴司机开的好猛,一路上就一直在跟副驾驶坐上的另一个人骂骂咧咧抱怨前面的车太慢,挡了路。我也只好默默安慰自己:没事,我们车大,就算撞了也不会太危险。

太阳岛

在哈尔滨游玩的时候,我们从火车北站出发,先一路走去参观了索菲亚大教堂。然后转到中央大街,步行前往松花江。步行街上的行人比我预想的多,虽然不能和南方经济发达地区比,但比齐齐哈尔可是热闹多了。我东张西望眼睛都不够用了,儿子却对于逛街一点兴趣也没有,一路上专心致志,品尝着我给他买的两根冰棍。

到了松花江边,我们改乘缆车前往太阳岛。缆车就只是过江,线路很短,也没什么特别的风景。但这里游客却不少,我们排了半小时的队才上了车。儿子对比了我们在南京紫金山乘坐的观光缆车后,总结说坐松花江上的缆车太不划算了。

太阳岛上散落在各处的喇叭循环播放着郑绪兰的《太阳岛上》。我小时候的文艺活动极其贫乏,听收音机是最主要的娱乐方式了。那时候可听的歌曲也不多,可不像现在热门歌曲隔几天就换一茬,《太阳岛上》这首歌反反复复在家乡的电台里播放了十来年。它的旋律已经刻在了我脑子里,我甚至都怀疑会不会已经刻进基因了。离开东北就再也没有听过这首歌了。当熟悉的旋律再次响起,带回了我一连串的儿时记忆。

儿子与我的心境完全不同,他就只对吃感兴趣。拉着我找到江边一排长椅坐下,然后就开始享用我带来的零食。太阳岛上的游客比我预想的多,尽管那天是工作日,路上的游客依然还是络绎不绝。在岛上我们看到了很多荒废了的小楼,可以想见太阳岛早年还有过更辉煌的时期。

儿子吃到心满意足,就又出发了,我们围着太阳岛转了一大圈,然后去往地铁站。儿子一路跑在前面,我就在后面慢悠悠跟着。在一处僻静了小路上,儿子听到树林另一边传来流水的声音,他于是钻进树林去看河岸。没跑几步,他就滋溜一下又钻回来了,大惊失色跟我说:爸爸,那边有一堆光屁股的人。我一下子意识到那边可能是天体浴场,赶紧带儿子离开了。路上儿子还在抱怨这些人怎么这么不文明,公共场所光着屁股,我费了不少口舌来解释,就怕他留下阴影。国内在思想管控方面都是恨不得把人全装进瓶子封起来的,没想到在这一方面却这么开放。

进入地铁站,我眼前一亮,这也太漂亮了。太阳岛地铁站采用了中庭式设计,站在站台上,感觉视野特别开阔,在国内地铁站里是不常见的。下到站台的楼梯上有玻璃拱顶,浓浓的欧式风格。天花板是彩绘的蓝天白云,立柱也都有浮雕或刻画。尤其是几个清洁人员来来回回清理着站内的每个角落,把整个车站打扫得一尘不染。我在波士顿乘坐的绿线地铁是 1897 年(光绪年间)建成的,到现在已经破破烂烂了,开的比牛车还慢,而且每当转弯都会跟铁轨摩擦发出刺耳的嘶嘶声。太阳岛地铁站虽然规模很小,但是我个人觉得最漂亮的地铁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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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械表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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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我一直在琢磨着买一只手表。不是现在流行的智能手表,而是想要一块机械表。因为从小我就对机械表有着一种特殊的情怀。这不仅源于我对长辈们的机械表的羡慕,也因为我在大学时学了不少机械设计课程,并且亲手设计过一些精密机械结构。

我小时候的生活条件与现在不可同日而语。那时候,我经常需要捡其他大孩子用过的东西,比如表哥穿小了的衣服。有一次,我看中了二姨的手表,便千叮咛万嘱咐她:“二姨啊,你的表要是戴小了,一定要给我啊!”

在我父母那一辈,年轻人参加工作赚钱后,首要大事之一就是买一块手表。那个年代,国内有很多表厂,最著名的包括上海、北京和天津的表厂。虽然厂家众多,但它们的主打产品机芯都是由轻工部设计的一款统机机芯。尽管机芯主体结构相同,但细节改进和生产工艺的差异仍会影响手表性能,质量最好的要数上海牌手表及其使用的 7120 机芯。当时普通工人的月工资只有几十块钱,而一块上海牌手表要一百多元,是一笔不小的开销。虽然价格昂贵,机械表的精度并不高,低端机械表每天误差几分钟是常事。童年记忆中,大人们每天早上都要根据中央广播电台的整点报时校对手表。

电子表最初进入中国的时候,入门电子表价格也要一百多块钱,比一般的机械表还贵。我有一个舅舅,用工作积蓄买了一块电子表,跟我们显摆。那块表带着小灯,非常高级,让我们羡慕不已。没想到,电子表降价速度极快,不到两年时间价格就降到只需几块钱。机械表因成本高,无法降价。电子表和石英表比机械表更精准,功能更多,价格更低,机械表几乎被淘汰,很多年都没有再在我身边出现过。

直到后来人们的生活水平提高,有了闲钱,机械表才又找到了新定位:高端作为珠宝,低端作为玩具。

我再次接触机械表是在大学毕业工作后。有位女同事刚找了个富二代男朋友,一天,她撸起胳膊伸到我面前说:“给你看看我男朋友送的浪琴”。当时一只浪琴的价格相当于普通人一年的收入,相当值得炫耀。可惜她炫耀错了对象,我穷屌丝一枚,对奢侈品毫无了解,只在广告里听说过劳力士,于是随口就说:“又不是劳力士,有什么好的得瑟的。”

虽然嘴上不能输,但心理偷摸记下了:原来小姑娘喜欢这种奢侈品,等我有了女朋友,也可以送她这些。送人礼物是一回事,我自己并没有因此就对奢侈品增添任何兴趣。

高中时我有了自己的石英表,不过我不喜欢在身上绑任何东西,手表多数时候躺在书包里,只有考试时才会戴在手腕上。工作后,手机开始普及,手表更显得可有可无。现在,我唯一使用手表的机会就只有在游泳的时候了。因为近视,我在游泳池里看不清岸上的时钟,又怕超时误事,只能戴块手表游泳。

至今,我也没有买过智能手表,主要是因为它们的功能不够吸引我。所有智能手表能做的事,手机都能完成,而手机又是必须随身携带的,智能手表显得多余。如果将来手表能像手机一样方便的收发文字信息,我可能也会用智能手表替代手机,毕竟手表比手机容易携带。

不过,最近心里痒痒的,总想着弄块机械表。或许是机械情怀又在作祟了。


后记:

在萌生了购买机械表的想法后,我开始在网上搜寻。我理想中的机械表应该集所有优点于一身:既经济实惠又显高端大气、既轻巧纤薄又坚固耐用、既简约大方又复杂多用、既走时精准又免于维护。可惜没有这样的“完美”表啊。

我先后考虑过浪琴和欧米茄这两个品牌。不过老婆只钟情于劳力士,极力推荐我也选择同一品牌,这样就能戴上情侣表。但劳力士的设计风格并不符合我的审美,尤其是它以密底设计为主的特点令我难以接受。我选择机械表的初衷就是想一睹机芯运转之美,如果看不到内部结构,与佩戴石英表又有何区别?

有一次,我已经购入了一款浪琴名匠190周年纪念版腕表。它优雅的外观完全契合我的审美理念。遗憾的是,这份喜悦仅维持了短短几个小时:将新表带回家后,我仔细端详时发现表盘内有一根细毛。考虑到这根毛可能会影响机芯运转,我向销售店反映了这个问题。由于店里这个型号仅剩这一只,无法为我更换,我只好选择退货。尽管后来得知表内有毛并非罕见现象——这被表友戏称为"瑞士毛",据说对表的性能影响不大,但我还是放弃了重购的念头,也许这就是缘分未到吧。

随着时间推移,买表的热情逐渐消散了。想想花那么多钱买个玩具,有点过于奢侈了,还是算了吧。其实,要满足对机械结构的热爱,自己组装一块手表或许是更好的选择。得益于网购平台的便利,我找到了琳琅满目的手表配件。于是我购置了一整套配件和修表工具,组装了一块属于自己的腕表。想来若是在从前,非专业人士要收集这些零件绝非易事。

虽然整套配件和工具的总价不过数百元人民币,成品的完成度也因我技艺生疏而略显粗糙,但这款独一无二的作品依然令我倍感欣慰。这是我对机械之美的追求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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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工智能会有意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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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个最近比较热门的话题。虽然我知道,如果宣称人工智能就快有意识了,会更吸引人,但我的确觉得目前的人工智能与“意识”之间还是隔着天差地别,我们这一代人恐怕是见不到有意识的人工智能的。

实际上,现在讨论人工智能与意识,很容易就脱离技术问题,去争论“意识”本身了,毕竟,人类对于什么是“意识”都还没有一个统一的观点。有些哲学流派认为意识与人体是一元的,不可分的。也就是说,只有人才有意识,没有人就没有意识。按照这一派的观点,除了人之外,其它的任何机器,动物,甚至智能超越人类的外星生物都没有所谓的“意识”。当然,也有其它流派不这么认为的。功能派就认为,意识相当于软件,与具体承载它的硬件无关。简单来说,如果机器能够通过图灵测试,就可以认为机器具有与人类相同的意识了。

即便采用功能派的观点吧,目前的人工智能算法也还无法做出可以通过图灵测试的机器。的确,如果限定提问问题的范围,人工智能很可能比真人回答的还要好。这就好比,如果限定问题只是数学计算,那么计算器都可以比人类回答的更快更准。目前,最接近通过图灵测试的人工智能算法(大语言模型),本质上是在拟合人类之前产生的文字。它极其善于整理已有的文本内容,如果问它一些高度依赖语言条文的问题,比如法律问题,它可以做到比人类回答的更好。但是,如果不限定问题范围,询问它一些依赖创造性的问题,它就无法给出满意的答案了。

人工智能算法也不是一点创造力都没有。算法中可以加入一些随机数,算法本身也可以把一些原本不关联的内容摆放在一起。这种内容的随机重排布也算是创新吧,不过人工智能自己是不能理解这些“创新”的,它无法判断自己的创新到底好不好,最终还是要交给人类来判断。

人脑也是神经元构成的,人工智能模型也由“神经元”构成的,当机器有了与人脑数量相当的神经元,是不是就会产生类似意识之类的东西了呢?这可未必。首先,人工智能中的“神经网络”只是借用了人脑中的神经系统的一些名词,它们之间并不是等效的。比如最基本的,人脑的神经网络是动态的,神经元之间可以新建连接,也可以断掉已有的连接;当前人工神经网络的结构是静态的,训练之前就固定下来了。实际上,我们对人脑的了解还非常有限,还没有完全弄清楚人是如何学习的。人脑有神经元,也不能证明人的“意识”就只有神经元参与,有些学者就认为量子效应也参与了人的思维活动。人类发现量子效应也还不到一百年,也许还有很多人类尚未发现的物理规律也参与了思维活动。总之,我对于目前人工智能的发展感到非常欣喜,但对于它发展出与人类相似的智能能力却没有那么乐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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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普一下人工智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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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我看了一位科普作家关于人工智能(AI)的几期视频,并留意到视频下的留言区,发现许多人对当前的 AI 技术存在一些普遍的误解。因此,我决定写这篇科普文章,希望帮助读者澄清一些常见的错误认知。

这篇文章专为非 AI 领域的读者而写,我会尽量用简单、易懂的语言解答几个广受关注的问题,例如:

  • AI 的行为是否连其设计者都不能理解?
  • AI 是否能表现出超出设计行为?
  • AI 是否具有创造力?
  • AI 是否能产生自我意识?
  • AI 为什么最近才能力爆发?

AI 发展历史

首先,让我们简要回顾一下人工智能的历史。人工智能的概念最早可以追溯到八十年前。从那时起,AI 的发展经历了数次热潮和低谷。每次技术突破都会让人们对 AI 的未来充满期待,同时也伴随着担忧,比如 AI 是否会威胁人类的工作岗位或控制权。然而,每次热潮过后,技术的局限性又让热情逐渐冷却,直到下一次突破带来新一轮的关注。

虽然我对人工智能的兴趣由来已久,但真正开始系统学习是在 2012 年左右。当时,"人工智能"这个词已经不再是热门话题,取而代之的是“机器学习”(ML)。严格来说,机器学习是人工智能的一种实现方法,实际上,我估计主要是因为当时 AI 正处于冷静期,不那么受追捧,而 ML 显得更为时尚、引人注目。这种术语的变化也反映了公众关注点的转移。

机器学习包含多种算法,比如朴素贝叶斯、决策树等。这些名字可能听起来陌生,但你可能听说过其中的一种关键技术:神经网络。在我开始学习 AI 的时候,神经网络并不受主流认可。虽然它的概念提出已有几十年历史,但当时在许多应用领域的表现并不突出,比如在图像识别中不如支持向量机,在自然语言处理中也逊色于隐马尔可夫模型。因此,很多人认为神经网络前景有限。

然而,技术的进步改变了一切。近年来,神经网络以惊人的速度崛起,成为 AI 的核心技术。如今,几乎所有引人瞩目的 AI 项目都依赖神经网络,因此有必要简要介绍其工作原理。接下来,本文提到的 AI 默认指代基于神经网络的模型。

神经网络的原理

要理解神经网络,可以把它看作是一个用来解决复杂问题的工具。我们可以将问题抽象为一个函数:

  • 比如,一个用来计算乘法的函数,它的输入是两个数,输出是它们的乘积;
  • 一个聊天生成的函数,输入是一些文字,输出是相应的回复;
  • 一个绘图的函数,输入是一些文字,输出是一幅图像。

对于简单的问题,比如乘法函数,我们可以直接使用已有的高效算法来解决,不需要神经网络。

神经网络主要应用于那些特别复杂的问题,比如通过文字绘图的函数,人们没办法直接为这类函数提炼出一个简单直观的数学公式。但问题还是可以解决:如果读者听说过“级数”这个概念,可能已经知道了,任何一个函数,都可以被看作是很多很多其它函数的叠加;如果没听说过也不要紧,只要记住这个结论就可以了:如果遇到一个极其复杂的函数,我们可以把它拆解成许许多多简单的小函数,再让这些小函数的结果叠加在一起,恰好可以实现复杂函数的功能。

假设我们有一个复杂的函数,它的输入是 x,输出是 y,可以将其表示为多个简单函数的叠加:

Y = (w0*x + b0) + (w1*x + b1) + (w2*x + b2) + ... + (wn*x + bn)

其中每个 (w*x + b) 的部分就是神经网络中的一个节点。而 w0 ~ wn 和 b0 ~ bn 则是神经网络中的参数。这些参数的值不是人为设定的,而是通过神经网络的训练过程去找到的。实际应用中的神经网络会比上述例子更加复杂,比如每个节点的函数会是更复杂一点的非线性函数,会有更多的层次等,但原理依然相同。

为了找到最适合的参数值,首先需要为模型构建一个训练集,例如,对于生成图片的模型,每个训练条目包含两部分:输入的文字和输出的图片。模型首先使用输入的文字作为输入,使用当前的参数生成一张图片,然后将其与目标图片进行比较,提取差异。根据差异的大小,调整网络中的每个参数,使其产生更接近目标图片的结果。不断重复这一过程,直到模型产生的图片与目标图片相似为止。

这一过程被称为“训练”,可以看作是模型模拟数据集或拟合目标函数的过程。通过不断优化,神经网络能够从数据中学习到复杂问题的解决方法。

AI 的行为是否连其设计者都不能理解?

当我训练好一个神经网络之后,我是否能够知道网络中每个参数的值呢?是的,只要想要,我就可以知道。从上文所述的模型训练过程可以看出,这是一个机械的数学计算过程。如果给定相同的初始值和训练数据,重复相同的训练过程,必然会得到相同的参数。但作为模型设计者,我实际上并不关心每个参数的具体值,因此我不会去查看每个参数的值。

这就造成了很多人对于神经网络的一个误解,他们会说:原来你都不知道神经网络里具体的数据啊,肯定更不知道每个参数的含义啦,你自己设计的神经网络你自己都理解不了,看来人工智能要摆脱人类控制了。

这种说法类似于对一个火箭设计者说:你连每个燃料分子燃烧的位置都不知道,你怎么能理解你设计的火箭呢?但实际上,设计火箭并不需要了解每个分子的情况,只要知道所有燃料作为一个整体能否提供足够的动力就可以了。同样的,神经网络的设计者也不需要,更不应该去纠结网络中每个参数的值,设计者应该去了解的是当所有参数作为一个整体时,能否拟合目标函数。

现在读者应该可以看出来了,所谓 AI 设计者不了解自己设计的 AI,纯粹是一种误解。其实,只要换位思考一下就知道这种误解的不合逻辑之处:读者自己是否理解 AI 的工作原理?如果理解不那么深刻,那么你能够设计出一个 AI 模型吗?如果你因为不完全了解 AI 而无法设计一个 AI 模型,又怎么能相信别人会在不了解 AI 的情况下就设计出了一个好用的 AI 模型呢?

AI 是否能表现出超出设计的行为?

神经网络的学习过程本质上是在尝试最大限度地拟合训练数据集,它通过不断调整网络中的参数来达到这个目的。然而,这也意味着神经网路被训练到极致,最多也就是完美得模仿了训练数据集。

上文用图片生成做过示例,再用文字生成为例讲解一下 AI 如何工作。大家可能觉得AI聊天写作文等功能挺神奇的,但实际上,文字的生成也可以被看作是一个函数:这个函数的输入是一些文字,输出是下一个要产生的字。

现在的大语言模型常常会使用网络上能够收集到的所有文章、对话作为训练集。这样,训练出的模型,就可以模仿网络上的文字。比如:把“我爱祖”三个子输入给训练好的 AI 模型,AI 模型由于在训练集中看到了大量“我爱祖国”这样的组合,于是就会输出一个“国”字。“我喜欢祖国”可能并不常见,但模型在训练集中会发现有大量的情况“喜欢”和“爱”这两个词是可以互换的。 所以,如果把“我喜欢祖”这四个字输入给模型,模型也会在这里输出一个“国”字。如果输入“小明:你喜欢祖冲之吗?AI:我喜欢祖”这几个字输入给模型,模型因为在大量的训练集中已经发现了,对话中的文字必须是上下文相关,所以会在这里输出一个“冲”字,再把“小明:你喜欢祖冲之吗?AI:我喜欢祖冲”几个字输入给模型,模型会再返回一个“之”字。

训练好的模型,可以写文章,可以解释法律、医学等问题,但无论它看上去多么令人惊叹,也只是在忠实的按照设计目标,去模仿网上的文章与对话。它无法超越设计者给它限定的范围。

同时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现在的大语言模型有时会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在遇到训练集中没有的问题时,它会提取一些最相关的内容进行拼凑,但它无法判断拼凑出来的东西是否正确。

AI 有没有创造力?

这要看你如何定义创造力了。一个 AI 在学习了猫头,狗身的照片之后,可以画出一张猫头狗身拼接在一起的照片。如果你觉得这算是创造力,那么AI确实具有了一定的创造力。

如果你觉得不算,只有 AI 画出了训练集中没有的东西才算创造,比如训练集中只有猫和狗,但模型却能画出一匹马。如果你这样定义创造力的话,那么 AI 没有创造力,AI 无法输出任何训练集中没有的东西,它最多只能把训练集中的内容进行整理拼接。

AI 能不能产生自我意识?

就目前AI的技术来说,AI 是绝不会产生自我意识的。目前训练 AI 的方法就是让 AI 去模拟训练集中的输入输出。我们可以脑洞一下,如果有一个 AI 模型突然就有自我意识了,训练程序让它画猫,它决定放飞自我,画了一只鸡。结果会怎样呢?结果是:因为它没有达到设计目标,这个模型被销毁了。

以目前的 AI 技术而言,AI 本质上与螺丝刀、扳手等工具没有什么区别,都是由人类设计和使用的工具:人类怎么操作它,它就怎么工作,除此之外无法做任何事情。任何人类不知道如何解决的问题,AI 也同样解决不了。比如,人类如果不知道如何证明黎曼猜想,AI 也无法自己证明。

总有人觉得 AI 参数这么多,结构这么复杂,说不定它自己突然灵光一现,就产生了自我意识呢?这个想法,就有点类似于,把组成生命的各种化学物质放到一个瓶子里,然后晃一晃瓶子,就指望里面的分子自己重新排列,构建一个生命体出来。我们有时候会有一些美好的愿望,希望自己并不了解的东西可以自发的产生魔法和奇迹。但是最终这些愿望基本都会落空。

为什么神经网络这么强大,却直到最近才功能爆发?

AI 最近爆火起来,是它在绘画,文字生成等领域都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好结果。那么为什么它之前没有,而现在突然就强大了呢?

早期神经网络主要是全链接神经网路,也就是网络中的每个神经节点都和下一层的所有神经节点相连。理论上,一层这样的神经网络就可以拟合任何函数,但在实际应用中,它始终面临着三个未能解决的问题:

  • 训练效率差,尤其是大型,多层神经网络,很多情况下根本无法训练。
  • 硬件不能提供足够的计算资源。要拟合复杂的问题,少量神经节点肯定是不够的,节点必然越多越好。
  • 缺少训练集,标注训练集是非常贵的。

近些年,以上几个问题都得到了实质性的改进。首先是算法和网络架构的创新解决了模型训练的问题。使用一些特殊的网络结构(如卷积网络、残差网络和注意力机制等)代替全链接网络,可以提高模型的训练效率和表现。这些结构可以构建上百层甚至更深的网络结构,“深度学习”由此得名。现在,那些最为知名的大型模型都是基于“变形金刚”这种链接结构构建的。

要解决更复杂的问题,必然需要更多的神经元。在硬件方面,GPU 的出现,为神经网络提供了足够的计算资源。

人为标注的训练集依然十分昂贵,但是这些年互联网的蓬勃发展使得网络上的文字和图像内容极其丰富,这些内容都可以被用来做训练。

于是乎,解决了以上几个问题的 AI 开始了新一轮的大爆发。作为相关从业人员,我希望这一次的热度可以坚持更长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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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I 绘画发展的真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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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I 绘画的发展速度比我预想的还要快。几个月前,Stable Diffusion 发布的时候,它们训练了一个通用模型,什么类型的图片都能生成,但无论什么类型都是马马虎虎。比如,对于人像的生成,多数都很模糊,甚至走样,只能看个大概。但是这几个月来,针对各种特定目标的模型都被训练出来了。这里当然少不了专门生成帅哥美女的模型,此外还有针对卡通、国画、油画等等各类绘画风格训练的特化模型。除了模型,各种辅助工具也被开发出来了,比如有些工具可以让用户摆放几根线段,代表人体骨架的姿势,然后模型就可以按照这个姿势生成人像。这就实现了对构图的精细控制。精细控制,配合上某明星的订制模型,就可以生成这个明星的任意姿势的照片了。

AI 绘画工具的出现对于我的帮助还是非常大的:我经常希望在自己的文档中添加一些插图,但是却没有绘画的能力。现在可以让 AI 来帮我画了,就算没那么完美也不要紧,有就比没有强。

半年前,AI 绘画勉强可以达到实用水平的时候,从新闻和论坛里看到的绘画从业人员的普遍反应是抵制。随着 AI 能力的加强,从业人员更多的是表示担忧了。我作为非专业的人员,可能体会不到那种危机感,但我还是觉得画师们并不需要太过担心的。在专业领域,那些老板们,无论有什么样的工具,也不可能自己去动手操作的,还是需要有专业人员来操作,差别无非在于一笔一笔得画,还是一条指令一条指令得画。工具毕竟是工具,新的工具不会取代人,只是会改变人们生产的方式。

被改变的可能不止是生产方式,或许还会有审美标准。AI 不但可以生成以假乱真的真人照片,还可以生成并不真实存在,但却是人们心目中的完美人像。当下,对大众审美影响最大的是明星们。将来会有越来越多 AI 生成的虚拟明星们出现。真人明星们就算化妆、整容、开滤镜,也不至于和真人容貌差太多,虚拟明星们长啥样就很难预料了。

我的 Facebook 上经常会收到骗子的好友申请。由于工作相关,我还曾经仔细研究过几个骗子的页面。在社交媒体上有很多知名度极低的小网红们,经常性的发布自己的生活照片视频等。骗子们会把这些内容收集起来,发布在一个虚假的账号下面,把这个账号伪装成某个帅哥美女的账号,然后行骗。估计以后骗子们的手法也要升级了,不需要再去收罗真人的内容,用 AI 生成全套的内容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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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官员的晋升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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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年来,一直给儿子讲中国历史当做睡前故事。又是一个波澜壮阔、令人扼腕叹息的时代。明朝灭亡的原因太多了,它的经济、军事、政治等等全都腐朽不堪。其中一些弊病,在现今的公司企业中依然非常常见,比如明朝官员的晋升标准跟现在公司的晋升标准也很有类比性:

大明王朝的演变,恰似一家企业从创业到衰落的宿命。开国阶段就好比是公司的创业期,这时候官员升迁的主要依据是战功,英语叫 Impact。征服了多少土地,消灭了多少敌人,掠夺了多少战利品,都是容易量化的指标。所以这时候的升迁标准还是比较客观透明的,员工们的积极性也最高。

等明朝坐稳了江山,就好像一个公司已经占满了市场份额,很难再有开疆拓土的机会了。再要建功立业,只能自己创造伪需求,比如养寇自重。公司也是一样,很多客户反馈的问题,改几行代码就能修好的,但会干活的领导是不会直接解决问题的,今天研究研究这里吹一吹;明天那里吹一吹,都是 Impact。当所有主要的量化指标都无法再提高,功劳大小就完全靠领导的主观判断。员工最重要的能力也不再是干活,而是吹牛,能吹到领导信服的就是业绩。甚至可以更直接一点:拍领导马屁。明朝吹牛的主要形式是写文章,青词宰相严嵩是这方面最杰出的代表;现代企业不流行写文章了,更看重把 PPT 讲好。其实这时期也还好,能吹的不见得就不能干,吹牛上位的人中也会出现个把带领国家中兴的牛人,比如张居正。

等再过些年,大明王朝所有重要的位置都已经被那些善于吹牛的人占据了,下面的人再想只靠吹牛拍马晋升都没门了。唯一出路是把别人搞掉,这之后,大家拼的就是给别人挑刺的能力了。于是多做多错,少做少错,凡是想真正做事的人都会被对手揪住小辫子干掉。再也不会出现力挽狂澜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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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的小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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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今年小学毕业了。在他就读的这六年间,我得以近距离观察和体验美国的基础教育体系。这篇文章记录了我的一些感受,主要是围绕我和儿子两代人的小学教育经历展开对比。

十年前,我做出了移居美国的决定。这个选择并不轻松,因为彼时我已在国内工作多年,不再年轻。与刚毕业的学生相比,我出国不仅要面对更多挑战,还要承担更高的机会成本。在反复权衡后,儿子的教育问题成为了促使我下定决心的关键因素之一。那时他才刚来到这个世界,但我已经能够察觉到他性格中与我相似的特质。回望自己的学生时代,虽然童年记忆总带着一丝温暖的光辉,但我对中小学教育经历仍有一些遗憾。

让我最难以释怀的有两点:首先是教育资源分配的不均衡。老师们往往更关注成绩优秀的学生,而对学习困难的学生多以批评和惩罚对待。作为后者,我不仅没能得到足够的关怀与引导,反而在频繁的批评中逐渐养成了自卑心理。其次是教育内容过度强调意识形态灌输,有时甚至为了宣传需要在教科书中添加失实的内容。这两点,都是我希望能够让自己的孩子避免经历的。

到儿子出生那年,我对国内中小学教育又多了一个新的忧虑:教育内卷日益严重。为了进入理想的大学,就必须考入重点高中;为了上重点高中,就要从优质初中、小学开始铺路;为了进入好的小学,从幼儿园起就要提前学习小学课程。除了应付繁重的课业,还要在各类才艺上全面发展,参加各种培训班和竞赛才能保持竞争力。看着周围朋友的孩子,小小年纪就失去了玩耍的快乐时光。我既不忍心鸡娃,又担心他在竞争中落后,就只能考虑带他离开这个环境。

儿子出生前,我因工作关系多次往返美国,断断续续在这里生活了近一年时光。虽然当时并未特别关注教育议题,但多少从同事那里了解了一些当地的教育理念,感觉它更符合我的期望,也坚定了我选择让儿子在美国接受教育的决心。

学制

美国实行的是 13 年义务教育;中国则是 9 年义务教育。美国的中小学教育体系一共包括十三个年级,被简称为 K12。其中 K 是 kindergarten(学前班)的缩写,是义务教育的第一年,后面 1 ~ 12 每个数字代表一个年级。在美国,小学和中学的划分有很强的地方自主性,每个镇都可以根据自身条件作出不同安排。最常见的分法是把 K 至 5 年级划归小学;初中为 6、7、8 三个年级;高中是剩下的四个年级。一些城镇采用较为简单的两级制,仅分为小学和中学;也有城镇采用更为细致的四级制,分为初小、高小、初中、高中。“高小”这个词在国内解放后就很少听说了。美国小朋友一般是 5 周岁开始上 K,中国小朋友一般是 6 周岁开始上一年级。从学制对应来看,中国的六年制小学大致相当于美国的 1 至 6 年级,初中则对应美国的 7 至 9 年级。

在学年安排上,国内学校通常将一学年分为上下两个学期,并以寒暑两个长假作为学期间的分割。美国的情况更为灵活,没有全国统一的假期安排,大多数地区仍会将学年划分为两到三个学期。但是由于美国没有类似中国那样的长寒假,学期之间的界限就显得不那么分明。以我所在的美国东北部地区为例,新学年开学时间与国内相近,通常在八月底九月初。在圣诞和元旦之间会有大约 10 天的节日假期,此外多数学校还会在二月至四月期间安排一到两个为期一周的冬假或春假。美国学校的暑假一般比国内的长,会持续两到三个月。

美国学校的班级运作方式也呈现出与国内迥异的特点。首先是班级规模的差异:国内教育部虽然规定每班不超过 45 人,但我上学的时候,每个班级都超过 60 人;而美国小学的班级则普遍保持在 20 人左右的规模。其次是班级的延续性:在国内,除非特殊情况,一个班级从组建到毕业基本保持稳定,任课老师和同班同学也相对固定。而在我儿子就读的美国小学里,不仅班主任老师每年更换,学生也会每年重新分班。在他们年级近百名学生中,经过六年的时光流转,儿子几乎跟每个孩子都有过同班的经历。这一点让我深感欣慰,因为孩子们不仅有机会接触到更多的老师和同学,也不必担心遇到不太投缘的老师就要忍受整整六年。另外一个显著的区别在于,美国小学的主要课程(包括语文、数学、自然科学、社会科学等)都由班主任一人负责教授,只有音乐、美术、体育、图书馆阅读课等专业课程才由专科教师执教。等到步入初中,班级的概念又会发生更大的转变,因为已经没有固定教室了。每个学生需要根据自己的选课安排,在不同的教室间穿梭,这种模式与国内大学的情况颇为相似。正因如此,美国中学的走廊上总是排列着大量储物柜,供学生存放随身物品,这也成为了美国校园文化中的一道独特风景线。

国内这种稳定的班级制度自然也有其优势,比如,有利于同学之间建立起更为紧密的友情。尤其是同桌之间的友谊,朝夕相处之下往往能结下,会更加深厚。而在美国,由于采用独立的小桌子,已经没有了同桌的概念。不过老师们经常会将几张小桌子组合成圆桌形式,便于学生们进行小组讨论。这种分组也是灵活多变的,会根据教学需要不断调整。

私立学校

在美国,从幼儿园到大学的每个教育阶段都有私立和公立之分。虽然公立中小学提供免费教育,但仍有相当一部分家庭会优先考虑收费的私立学校。由于我的孩子就读的是镇上的公立小学,我对私校的了解相对有限,不过仍想分享一些基础信息。

一般而言,同一区域内的私立学校在师资配备、教学设施等各方面都会优于公立学校。这种现象不难理解 - 私立学校需要通过收取学费来维持运营,如果教育质量无法令人满意,家长们自然会选择免费的公立教育,这样的私校也就办不下去了。由于美国的大学不属于义务教育范围,公立大学也会收取学费。因此在大学阶段,私立与公立之间的差距会相对较小。不过我们也要看到,教育质量的评判不能简单地用公私来划分。许多优质学区的公立学校,其教育水平往往好过差学区的私立学校。

美国的私立学校呈现出多层次、多类型的特点。处于金字塔顶端的是一些被称为“贵族学校”的顶级私校,每年的学费高达六万美元以上(2023 年数据),而且学校的运营还依赖来自家长、校友和社会各界的大量捐赠。进入这类顶级私校,并非仅仅交钱即可,它们的录取程序与大学极为相似,需要学生参加标准化考试,准备申请文书,并通过面试环节。甚至,学校不仅要面试学生本人,还会与家长深入交谈,以确保申请家庭的教育理念与学校相契合。

对于不那么富裕的家庭而言,选择普通私校可能更为实际。如果是走读制的普通私校,年度学费可以控制在三万美元以下。此外还有一类特殊的私立学校是由教会创办的,主要依靠教会资金支持,因此学费相对更为亲民。不过,由于这类学校往往会将宗教教育融入课程,对于无信仰或持其他信仰的家庭来说可能需要慎重考虑。

相比之下,中国的私立学校发展呈现出不同的特点。目前中国较为知名的私立学校主要服务于外籍人士子女或计划出国深造的学生。尽管中国家庭历来重视教育投入,私立教育市场本应大有可为,但受制于体制因素,私立教育的发展面临诸多限制。中国的教育体系中,维护政权稳定和宣传意识形态始终是最重要使命,因此国家对教育领域保持着较强的管控。据我所知,近年来一些地区已经开始要求私立学校执行统一的教学大纲,甚至将入学时的择优选拔改为随机抽签制度。这些政策调整无疑会给私立学校的发展带来新的挑战。

公立学校

美国的公立教育体系为学生提供了全面的免费支持。不仅免除学费和教材、文具、电脑等费用,在我所在的镇上,学校甚至为学生提供了免费的午餐。

与中国的统一的教科书体系不同,美国学校没有通用的教学大纲,每个老师自己决定课程的内容,列出相关的参考书目。因此,美国的课程更依赖图书馆资源。说到图书馆,不得不称赞一下美国发达的图书馆系统。每个村镇、每所学校都设有自己的图书馆,这些图书馆不仅完全免费开放,而且利用网络互通有无,让读者可以获取几乎无穷无尽的资源。在美国的教育理念中,阅读占据着极其重要的地位。虽然小学生可能没有传统意义上的书面作业,但每天的书籍阅读却是雷打不动的必修课。正是得益于便捷的图书馆系统,我的儿子从幼儿园到现在积累了丰富的阅读量,这也是我对美国教育系统最为欣赏的地方之一。

公立学校虽然免费,但教学质量却是良莠不齐。与中国类似,美国不同学区之间的教育水平差距巨大,优质学区的房价也随之水涨船高。美国对中小学采用 1 到 10 分的评分制度,这个分数已经成为华人购房时的重要参考指标。不少华人执着追求 "10-10-10" 学区,即小学、初中、高中都达到 10 分的顶级学区。即使不那么苛求的家庭,也很少有人会选择去一两分的学区定居。曾经听某个有经验的同事讲过,在 1、2 分的小学里,老师的主要任务是防止男生违法犯罪、女生意外怀孕。这个说法可能有些夸张,但学校之间差别确实是比较大的。按我个人的标准,7 分以上的学校就已经称得上是优质学校了。

我所居住的马萨诸塞州波士顿地区,历来是美国教育最好的地区。这里不仅有举世闻名的哈佛大学和麻省理工学院,在中小学教育方面也领先全美。我在儿子上学前又特意搬到了一个比较好的学区定居:莱克星顿。这可能是唯一一个在中国也极负盛名的美国小镇。在我上中学的年代,有一篇课文叫做《莱克星顿的枪声》,讲述了这个美国独立战争的发源地。莱克星顿是一个华裔比例极高的社区:虽然在全美范围内华裔仅占总人口的 1%,但在我儿子的学校里,华裔学生已接近四分之一。在镇上,无论是新移民的亚裔家庭,还是世代居住于此的白人家庭,都对子女教育倾注了极大的热情。

表面上看,中美两国的学区制度颇为相似,但实际上存在本质差异,这主要体现在教育经费的来源上。美国公立学校的经费主要来自当地的物业税。以我所在的镇为例,房屋售价中位数超过百万美元,年度物业税率约为房价的1.5%。也就是说,镇上一半以上的家庭每年都要缴纳超过 1.5 万美元的物业税。这些税收中相当大的比例都投入到了教育领域。根据镇政府公布的 2022 年财政数据,每位公立学校学生的年度教育支出超过 2 万美元,这个数字相当于主流私立学校的学费水平。

这种机制形成了一个良性循环:优质学区吸引更多重视教育的家庭来此居住,从而推高房价,进而带来更多的物业税收入,让学区能够投入更多资源提升教育质量。但也是这样的正反馈循环,使得美国学区间的差距难以轻易改变。

相比之下,中国目前尚未实行物业税制度,学校经费主要依赖国家统筹拨款。理论上,这种中央调配的方式更有利于缩小区域差距,比如可以向欠发达地区倾斜更多资源。但现实情况是,中国教育资源的集中程度反而更高,因为掌握资源分配权的群体往往会优先考虑自身利益。

回想起我的学生时代,学校常常强调要培养"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人才。现在可能已经有了新的口号了,但不妨就用这五个传统维度来比较一下中美教育的异同。

品德教育,包括规范行为举止和树立正确的三观等,在中美两国的教育体系中都占据首要地位。两国都非常重视传统美德的培养,如爱国情操、助人为乐、维护集体荣誉等。不过在具体实践中,两国还是存在一些显著差异。

最初我以为崇尚自由的美国对学生的行为管理会相对宽松,但通过观察儿子和周围朋友孩子的校园生活,发现美国学校在某些方面的要求反而比国内更为严格,尤其是在遵守指令、保持专注、与同学友善相处等方面。老师们的观察也十分细致,一次老师发邮件说观察到儿子频繁使用消毒液擦拭桌子,问我们是不是他太担心新冠病毒了。我开始还有点纳闷,儿子一向不怕脏,怎么可能担心病毒。问了他才知道,这个熊孩子在课桌上发现了一个小洞,想试试看能不能用消毒液把洞堵上。儿子还有收集物品的习惯,比如在家里,他有时会把玩具、食物的包装盒和塑料袋留下来,不许我们扔。老师也发现他在学校收集了很多回形针、便签条之类的小物品,告诉了我们。虽然儿子解释说他收集的物品都是别人用剩的,但考虑到可能会被误解为占用公共财物,我们还是帮助他改掉了这个习惯。

在学校与家长的沟通方面,美国与中国也有明显不同。记得我小时候的家长会都是全班家长同时开会,老师会当众表扬或批评某些学生,而评判标准主要是学习成绩。成绩好的学生家长自然倍感光彩,而我老妈就很抗拒参加家长会,因为总是得不到老师的好脸色。相比之下,美国更注重保护隐私,家长会采用一对一形式,每学期一次,每次单独和老师会谈二十分钟,足够进行深入的交流。

除了家长会,当孩子出现不当行为时,美国老师也会及时与家长沟通。儿子也曾几次被老师“告状”:一次是在上课使用电脑时未经允许打开了与课程无关的网页,虽然内容并无不当,但老师仍高度重视,不仅通知了家长,还报告给校长,最终儿子不得不给校长写了检讨书。另外两次则是因为在教室墙面和地面上乱涂乱画。

儿子虽然调皮,但性格温和,每次被批评都能乖乖认错,所以老师一般通过电子邮件沟通即可。儿子班级里也有小朋友不服老师管教的,比如被批评后摔打文具。遇到这种情况,学校就会要求家长当面沟通,严重时甚至让学生回家反省几天。

当然,美国学校在某些行为规范上的确要求较为宽松。比如我小学时上课必须手背后方,正直端坐,而在美国课堂上,学生的坐姿则相对自由。

在价值观教育方面,美国与中国的侧重点有所不同。美国特别强调社会的多样性,这种多样性体现在种族、性别、身心障碍等诸多方面。虽然美国社会常因种族歧视问题受到诟病,但在反歧视方面的努力却值得肯定。相比之下,中国的某些歧视现象,如地域歧视,其严重程度并不亚于美国的种族歧视。在中国,招聘广告中常见“男性、三十五岁以下、城镇户口、四肢健全、五官端正、口齿清楚”等条款,在美国都会被视为歧视行为,可能招致法律诉讼。

美国学校不仅在口头上倡导多元包容,更付诸实际行动。以我所在的小镇为例,虽然居民主要由白人(近六成)和亚裔(超过四成)构成,但为了增加学生群体的种族多样性,学委会特意从非裔聚居区接收部分学生来此就读,并提供免费校车服务。

在特殊教育方面,美国的包容性也更强。与中国将残疾学生集中在专门学校不同,美国倾向于让他们与普通学生共同学习。儿子曾与两名先天性发育障碍的同学同班,这两位同学需要轮椅代步,交流也有困难,学校除了配备班主任外,还专门安排了两位老师照顾他们的特殊需求。

这样的教育环境对培养儿童正确价值观大有裨益。儿子就曾告诉我,虽然班上有些同学在交流和行动上有困难,但他仍然很喜欢和他们一起玩耍,甚至与其中一位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这可能是我唯一认为国内教育略胜一筹的领域。虽然我不完全认同国内"鸡娃"的教育方式,但美国这边的学术要求确实显得过于宽松。

我小时候特别讨厌上学,总是期盼放假,甚至有时候生病了,想到可以不去上学都会感到些许安慰;但是儿子却对上学充满热情,有时我们计划长途旅行,如果会影响到他的上课,他都会坚决反对。这种态度差异主要源于一个原因:他在学校完全没有压力。整个小学阶段,都没有家庭作业,也几乎没有考试。即便偶尔有考试,成绩也被视为个人隐私,严禁用于学生排名。以麻州年度标准化考试为例,这是学校评估体系中的一个重要指标。考试成绩由考试机构直接邮寄到学生家中,每个学生只能看到自己的成绩,老师和同学都无权知晓他人的表现。在必须要有排名的场合,比如学校举办选拔赛时,学校会采用匿名代号制度:学生用自创的代号替代真实姓名,然后用这个代号公布成绩。这样每个人也还是只能知道自己的成绩和排名。

美国采用小班教学制,让每位学生都能获得老师的关注,但关注度并非完全平均。老师倾向于将更多精力投入到需要额外帮助的学生身上。儿子跟我说,对于已经掌握课程要求的学生,老师常会安排他们去图书馆自主学习;而对班上那些在拼写和基础运算方面还需要加强的同学,老师则会投入更多时间进行个别辅导。

儿子的学习水平非常普通。但在这里的教育环境中,老师们秉持鼓励为主的理念。无论是多么简单的问题,只要回答出来,都会获得“太棒了”,“真能干”之类的夸奖。再加上没有成绩排名作为参考,这里每个小朋友都自信心爆棚,觉得自己是班级里最好的学生。这种教育方式有利有弊。优点是让孩子们拥有快乐的童年,培养了自信心。我作为国内成长起来的差生,是被老师骂大的,容易自卑。但儿子却超级自信,觉得自己什么都能干。

然而,这种教育模式的局限性也很明显。来到美国后,我逐渐意识到,即使远离了"鸡娃"的环境,对孩子未来的担忧也依然会挥之不去。我担心东亚的内卷文化会逐渐影响美国社会,使竞争愈发激烈。儿子现在生活的这么安逸,将来是否能适应竞争激烈的环境?在赞美声中成长的孩子,如果将来在社会上遭遇挫折,会不会因为巨大的落差而产生心理问题?作为家长,我时常陷入两难:孩子课业繁重时,担心他失去快乐;生活安逸时,又忧心他将来会因此受挫。

这些观察主要基于我儿子就读的小学,但美国教育系统的多样性使得不同学校之间差异显著。出国之前,我以为美国所有学校都会采用这种轻松的教育方式,了解得多了才发现情况并非如此。一些学校,尤其是私立学校,对学业要求相当严格,作业量和竞争程度不亚于国内学校。此外,美国社会对儿童格外的宽容和照顾,但随着年龄增长,社会对他们的期望值会迅速提高。小学阶段的轻松氛围到了中学就会改变,即便是公立中学,作业量和考试频率也会大幅增加。顶尖高中的竞争程度与中国相当,许多优质公立中学(如波士顿的拉丁中学)也会采用考试招生制度,择优录取。听一个朋友说他的侄女考上了加州一所非常好的高中,之后不论节假日,每天学习到凌晨两三点才睡。即便如此,她的学习成绩也仅能维持在班级中等水平。

在美国的教育体系中,从小学到大学,学习压力是随年级递增的。这与我当年在中国的经历形成鲜明对比,那时候很多同学都是高中最辛苦,到了大学反而轻松许多。

在体育教育领域,美国的表现远超中国。这里的大多数孩子除了参加学校体育课,还会加入一两支课外运动队。美国的体育项目种类繁多,许多在中国较为小众的运动,如滑雪、高尔夫和击剑等,在这里都已相当普及。当然,美国最流行的体育运动也还是足球、篮球等几个大球运动。我儿子在尝试过多种运动项目后,最终选择了冰球作为长期坚持的运动。在我看来,选择哪项运动并不重要,关键是两点:其一是培养终身运动的习惯,毕竟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没有健康的体魄,其他都无从谈起;其二是通过团队活动培养社交能力和协作精神。  

相比之下,中国学生普遍缺乏体育锻炼,身体素质跟美国小朋友完全无法相提并论。时常会听说一些国内的年轻人过劳死的新闻,这一方面是因为国内很多企业里的工作压力太大,另一方面也露出了因为缺乏体育锻炼导致的体质问题。

对于我的孩子,我始终认为身体健康比学业成绩更为重要。因此,尽管我担心他的数学成绩不够理想,但仍然支持他投入更多时间在体育活动上,而不是一味做题。

这一领域涵盖所有艺术相关的教育,比如:美术、音乐、戏剧等。就我个人而言,艺术的重要性比起体育来要稍逊一筹。一个人要想身体强健,观看他人比赛用处不大,必须亲身参与运动。但在艺术方面,世界上绝大多数人不具备创作乐曲、书画、戏剧等的能力,却依然能够通过欣赏他人作品感受美的力量。除非将来从事相关职业,否则艺术水平的高低不会对日常生活产生太大的影响。我儿子对于艺术也确实没太多兴趣,所以除了学校的相关课程,我们没有为他安排任何额外的艺术培训。

即便如此,美国小学的艺术教育仍然给我留下深刻印象。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儿子学校里的音乐课,儿子很幸运遇到了一位出色的音乐老师,她不仅专业功底扎实,更是对教育事业充满热忱,还曾入围全国格莱美音乐教育奖决赛。每年学校举办的合唱汇报演出,孩子们都会表演老师自己作曲的歌曲,旋律优美,令人难忘。学校里还会教授几种乐器,儿子毕业时,已经可以用大提琴演奏一些简单曲目了。反观我的小学时代,最多也就接触过三角铁、铃鼓、沙锤之类的简易乐器。

如今,国内不少家庭也开始卷艺术和体育了,但更多是出于升学的考量,往往忽视了孩子的兴趣和个性发展。这种功利化的倾向,反而不利于培养孩子的艺术修为。

中美两国的小学阶段,劳动教育都相对简单,主要局限于教室清洁等基础事务。到了中学阶段才会有更丰富的劳动实践。

我小时候在黑龙江读中学,学校安排了一些季节性劳动,比如秋天收集树叶为校园的葡萄防寒,冬天清理道路积雪等。这些劳动虽然辛苦,却是很好的锻炼机会,不仅增强了我们的动手能力,也培养了责任感和团队合作精神。不知道现在国内的学校是否还保留这些劳动传统。

在美国,小学生同样不需要什么劳动。但是升入中学后,但中学生需要参加更多社区服务,这也是申请大学的必要条件之一。这些劳动项目既有实践性,又能为社会做出实际贡献,例如组织小朋友的活动、为学校筹款或参与公益募捐等。我小时候学校组织的劳动,是直接为学校或社会做贡献的,不会涉及到钱的问题。美国学生的劳动虽然也是公益性质,但通常需要先换算成钱,再把钱捐赠给相关机构。比如,学生们为客户洗车,收取客户的佣金,再把佣金捐赠给学校。这样的安排不仅让学生们参与了劳动,也帮助他们理解了劳动与金钱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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